楔子
2008年对每个中国,人来说都是难忘的一年,因为这一年有太多的事情要说,比如汶川地震和北京奥运会。
今年2月,柏林国际电影节如火如荼,其中由中国,执导的王小帅电影《左右》备受关注,最终获得第58届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最佳影片提名和银熊奖最佳编剧提名。
但这部电影对国内观众来说并不熟悉。
同年4月1日,在西部愚人节,导演王小帅把电影《左右》的首映式放在了成都,邀请了一个叫闫英的女人,并称赞她:“你是英雄母亲,我希望你幸福!”
但是闫英仍然没有完成这部电影。
她就是电影《左右》的原型,不顾一切救孩子的母亲。
15年,说长,说短不短。
就历史而言,这只是沧海一粟,就个人而言,大概是半条命。
经过15年的沉淀,电影《左右》被改编成电视剧。原名《深爱似长风》,后改为《亲爱的小孩》。在十数年的时间中,这个世界早已经面目全非,当初的故事和语境,是否还能适应当下的环境,是一个不小的问题。
该来的时候来了,却还在。
今晚《亲爱的小孩》已经到了最后的结论。此时,当我回顾电影《左右》一开始带给我的感受以及发生在闫英,身上的真实事件时,我的眼睛一瞬间充满了热情。
第一、原型:事情本来的样子
小时候看本山大叔的小品,记得《红高粱模特队》歌舞段子里有个词:“千百年来创业艰辛,才换来这春满家园。”
在中国人几千年的朴素认知中,勤劳可以致富。
20世纪90年代初,闫英和她的丈夫秦德强刚刚结婚。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,他们决定走出家乡,到会贵州, 往省工作
没过多久,他们就迎来了第一个儿子秦新发,两年后,他们有了第二个儿子秦新富,这几年,夫妻二人一直很贪心,攒了一笔钱,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和车子。
一家四口,其乐融融,假如故事能到这里就结束,那该有多好?
当秦新发七岁的时候,他经常告诉他的父母他的膝盖总是感到疼痛。闫英不放心,于是带儿子去医院检查。结果简单检查后,医生告诉她没事,只是常见的“成长痛”。
但随后秦新发的病情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弯:他被诊断出患有白血病。
面对如此糟糕的运气,闫英和秦德强更加努力工作,以便为他们的儿子节省更多的医疗费用。做好准备后,闫英带着几万块钱和儿子去首都儿童医院化疗。
为了省钱,她连续多天在大街上睡觉,一
顿饭,往往只是几个馒头。
甚至有一次,闫英还被请进了派出所,情急之下,她在派出所里“撒了泼”,当问清缘由之后,派出所长牵头给闫英捐了500块,还给她安排了住的地方。
这一次去北京化疗,花掉了8万块钱。
闫英从医生处得知,能够拯救儿子性命的,只有骨髓移植,除了至少要准备20万之外,还得等到有合适的骨髓配型。
回到家中,闫英和丈夫卖掉了房子和车子。
为了多挣些钱,闫英晚上还要兼职捡垃圾,有一次还被当小偷给抓了起来,但更糟糕的是,她和丈夫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差,本来内向的秦德强,脾气越来越差,有时候还会对闫英动手。懂事的新发看在眼里,他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家庭,还让父母天天吵架。
有一天,他趁父母不注意,连吃了六颗感冒药,幸好被及时发现,被抢救了过来,之后,他又吞服过耗子药,当儿子再次被抢救过来时,闫英终于下定决心,要和丈夫离婚。
接受治疗的过程中,新发每天要输三次血,闫英跑到血站,要站长抽自己的血给儿子换血,那一段时间,她的手臂上满是真眼,经常头晕眼花,这样的状况,曾把二儿子新富吓哭。
但事情终于有了转机。
闫英老家怀仁市政府牵头,为其募集到了超过20万的善款,正当她以为儿子的手术终于可以开始的时候,却发生了一个致命的疏忽:小儿子新富只有10岁。
医学规定,没有十八岁,是不能进行骨髓移植手术的。
正在闫英心灰意冷之际,医生告诉了她最后一个办法:想办法和丈夫再生一个孩子,然后利用这个孩子的脐带血来配型。
但是配型成功的概率只要25%。
可是闫英已经和丈夫离婚,在经过了短暂的犹豫之后,她不愿放弃这个最后的机会,于是她找到了前夫秦德强,虽然两人都没有再婚,但毕竟已经分开了两年。起初秦德强并不同意,但是经不住闫英的苦苦哀求。
于是,39岁的闫英,再度怀孕了。
生活依旧艰苦,但怀揣着希望的生活,总是会在苦味中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,终于等到分娩那一刻的闫英,满怀着期待,却被现实最终冷冷击碎。
奇迹没有发生。
新发还是去世了,有了小儿子新川的闫英,在家中挂上了新发的照片,虽然没能和前夫复婚,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,似乎缓和了不少。
闫英的故事,暂时就到这里了。
第二、电影:艺术之外的真实
在电影《左右》中,导演兼编剧王小帅对这个故事的轮廓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编。
主要有以下两点:
其一,儿子变成了女儿,名字叫做禾禾;
其二,玫竹变成了一个房产中介,她和前夫离婚之后,都重新有了自己的小家庭;
这样一来,尤其是第二点,相较于原型故事,电影增加了对于家庭伦理方面的深层次探索,即如果试图挽救一个幼小的生命,是否一切世俗的伦理关系,都可以被打破。以及身处其中的男女,心灵将如何自处,而外界的言论,又将对事情本身产生怎样的影响等等。
起初在选择女主角时,导演王小帅将目光放在了国内三十到四十的女演员中,但是并没有特别中意的,直到看到刘威葳,他才眼前一亮。
那时的刘威葳,刚满三十岁,是一个电视剧演员,在大荧幕上经验不足,王小帅也不无担心。但是在看过刘威葳在《征服》中饰演的李梅为了讨一个说法,红着眼圈不依不饶的模样,王小帅终于敲定了这个女主角。
诚然,刘威葳也需要这个机会。
对于“玫竹”而言,我觉得刘威葳的理解,是经过了深度的剖析的,比如当记者问道对于剧中的两个男人(前夫肖路和现任老谢)更喜欢谁时,刘威葳表示:“两个我都不喜欢。”
为此她给出了自己的看法:
“前夫这个角色,看起来忙忙碌碌过得比我好,但主宰我们俩关系的,还是我,一切特别无理的要求他都答应了;而老谢,别人看他老实,但我觉得他很可怕,因为自私。他是在反复权衡利弊之后,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之下,才接受了我(玫竹)的决定。”
电影般的结局,属于“半开放式”的。
为什么这么说?
当玫竹和肖路去开房之前,肖路的现任妻子董帆曾给他打过一个电话,在看似平静的言语中,其实董帆已经能猜到即将发生什么。而老谢,在听到了妻子和前夫发出的声音后,也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之后,玫竹和肖路各自回到了家中。
董帆和肖路默默地吃着饭,而这边,老谢则向玫竹提出了一个请求,想让生下来的孩子归两人抚养,然后,影片就在这里戛然而止。
王小帅想要表达的,是电影海报上的那句话:“用温情挑战伦理最极限。”
所以他的电影到了这里,就已经完成了所有的语言,但在我看来,这样的处理是有待商榷的,玫竹是否顺利生下了孩子,这个孩子的脐带血能否跟禾禾配型成功,故事的结果,也是真正的核心,被漠视了。
最终他想要的,只是那一处浅浅的伦理冲突。
第三,电视剧:假作真时真亦假
相对于原型故事和电影,电视剧把这个故事进行了重新加工,并在情感空间上进行了最大限度地延展,比如加入了方一诺、老谢、肖路、董帆等主要角色背后的大家庭。
这样做的好处,可以让情感酝酿和迸发,更有足够现实的基础;但是坏处在于,这样的改编也让编剧对整个故事的把控,增加了几何级数的难度。
该剧的编剧孙浩洋曾说自己在创作周期的时候情绪很不稳定,尤其是在写到孩子的病情时,由于长时间浸淫的对于病患的故事和资料的收集中,她一度觉得自己的身体也不太乐观,还专门去做了体检。
剧本完成后,孙浩洋用了三四个月的时间才恢复了正常状态。
回到正题。
电视剧的结尾,禾禾得到了肖路的前同事老苏的捐赠,最终得到救治,而方一诺和肖路,也回到了各自的家庭。通过禾禾生病这件事,人人都以成长,人人都获得了自我救赎,人人都学会了和别人以及这个世界“和解”。
大团圆的结局,是这样的。
但我还是觉得在结局之前的有些铺垫很有意思,比如在肖路和方一诺开房时,两人沉默地坐在床边,为了缓解尴尬和内心纠结的情绪,方一诺说自己要先洗一下澡。
然而她进了卫生间,却迟迟听不到水声。
肖路明白这其中的含义,他于是说了一声:“还是算了吧!”
方一诺如释重负的马上应了一句。
电视剧版对这一切的处理,显然与电影背道而驰,它用一种合理的铺垫和表达,将这件本该来到伦理边缘的事情,给重新拉了回来。
昨晚方一诺对老谢的那番真情流露,更是全剧的高光时刻,它解决了剧中一直困扰着观众的一个关键问题,那就是:
方一诺,到底爱不爱老谢?
电视剧给了一直以“老实、厚道”形象出现的老谢一个“污点”:举报方一诺和肖路,并且由此引发了方一诺的流产这样极小概率的偶然事件。
今晚的结局,让我曾有那么一瞬间,说不出什么话来。
倒数第二集,秦昊把几家人都请到了雷雯的酒吧,他逐一感谢,然后再逐一道歉,往事不能回头,可人生总希望能够重来。
他跪在地上,是向命运低头吗?
不。
生命的坚韧,以及对生活的渴望,从来都在刻在人类DNA中最为本质的东西,它不以任何东西为转移。
最后一集,禾禾的面前坐着老苏,但更像是一大段独白:“他们明明都在说爱我,却总是在骗我,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人告诉我,也许我永远都出不了院。难道不跟我说真话,我就不会死吗?”
孩子内心知道的,永远比你想象的更多。
我们常常以为这样做或者那样做,是对孩子更好的选择,可成年人经过反复权衡利弊之后的事情,却往往已经让事情失去了它本来该有的面目。
写在最后:
在今晚最后两集大结局之前,我一度觉得,这部《亲爱的小孩》,会像之前的很多电视剧一样,高开低走、虎头蛇尾,因为它远不如真实案例那样直击生活的最痛处,甚至不如电影那样来得纠结沉沦。
可我想说的是,最后两集为整部剧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点。大团圆,固然没有什么新意,可生活中即使风雨过后还是风雨,又如何呢?
人们总是不断突破自我,不断冲破层层阴霾,直到那一缕微光照耀在我们脸上,直到这时,我们每个人的脸上,透露出足以穿透任何阴暗的微笑。
“孩子,我不想美化,也不想丑化这个世界,我会告诉你我所知的所有,让你对一切都做好心理准备,也会让你知道,妈妈的身后,永远有爱我的人,你的身后,也永远有我们。”
我亲爱的小孩儿,欢迎你。
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。